JoMarcH-L
献给 anna。
“So, if you are hopeless romantic like me, I think we could be good friends.”
后来我想,”hopeless romantic” 是一切的契机。那是一个很小的网站。我写去了 第一封信,在那个网站上从中国到爱尔兰整整寄 25 小时,等待回信 的那几日仿佛从未如此漫长。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词值得我辗转反 侧,幸运的是过她最终寄来了回信。
一个将 hopeless romantic 作为个人最鲜明的色彩的女孩,现在住在爱尔兰, 正处在少女最美丽的年岁里。她说生在柏林,在爱尔兰做交换生。她 的信很长。她说起她挚爱的芭蕾,她的钢琴,她挚爱的文学与美术。 在爱尔兰漫天火烧过的云絮,那种自字里行间流泄而出的美丽与自由 。Jean Austin 的小说,Kate Winslet 与 Saoirse Ronan 的文艺电影。她说起那些我身边再没有人爱过的桥段,那 些烂熟于心的台词,安然的话语里的浪漫的悲伤。她说起那些美丽的 东西就像她写的信一般,湖水般安宁与澄澈,令人愿意荡上一只小舟 ,与温柔的浪花共舞,却也不愿意漂到尽头。
德国女孩,离故乡足够远,与我爱慕的孤独足够近。
Remember that I‘m always here for you and that you‘re never alone in this.
信寄到的时候是早上 5 点,我在 8 点寄去了回信。天如混浊的大海, 月光照在树梢上。
我感觉那可能是我写过最长的一封信了,就像回应一封遥远的情书。 我们是那些抽象的,孤独的,逝去的,美丽的共同的恋人。信让人感 到安然,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坦露一切的心甘情愿。
和 mette 的一拍即合是当下时代最好的概括。热烈而带着冲动, 利落果断不加修饰,我们在简短的消息里认出相似的灵魂片段,心甘 情愿地去相信去爱。与 anna 的一切属于木心的诗歌里。日色变得 慢,车马邮件都慢。我的凌晨正值她的黄昏,一去一回要三四天。 像湖水里的小船一样慢慢而不定,但是我们都懂了。无法去说哪个更美好更纯粹更惹人喜爱。哪个更好哪个较坏。诗歌越 远越美丽,信是,人是。
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。然后交换了照片。照片中的她抱着吉他,脸上 有美丽的雀斑。红发绿眼,像凯尔特的精灵。芭蕾给予她颀长高挑的 身材,裙子朴素但好看,她的笑容融进爱尔兰的黄昏里。 地平线自她的身后无限延伸,远山与火烧云氤氲不去。
一封信只写给一个人看。反复推敲的每一句话一旦寄出无法再修改, 长日长夜地揣摩她该如何展开这一封远信,她会如何想,她会抱着何 种心情给予我遥远的回答。仿佛一直往西看就能看见大陆尽头窄窄的 海峡,泛着蓝绿色的波浪去淘洗去涤荡一路尘埃。
后来啊,后来。我们去了邮局。我贴上千里江山图的邮票,把厚厚一 个信封塞进邮筒里。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荒诞地祈求上帝让它平安到达 那个女孩的手里。我送她的那幅画里的女孩有着与她一般深绿色的眸 子,怀里抱着一束桔梗花。我在平信里塞尽了我能想到的一切,装着 我的城市的照片,我的明信片,我珍爱的邮票。这种惴惴不安与欣喜 仿佛再不属于这个时代,但是它属于我们。她也送了画给我。 她画了一对女孩,十五六岁的年纪,黑发黑眼与红发绿眼, 对着画外人笑得灿烂。
我无数次告诉她别再熬夜了。因为全世界最令人憎恶的时差把我的早 晨当做那里的深夜。
我可以安心地把我想到的一切告诉她。我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。我 们心甘情愿把彼此坦露出来,一些话,一些思想,一些关于艺术的林 林总总。我从来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让她误解我是在卖弄,也不用揣测 她会如何在暗地里对我做如何评价。我也不需要猜测哪些是客套, 哪些是奉承。我们坦露一切像白净的信纸。 我们在信纸里无拘无束地浪漫与爱。
交流美与关于美的一切早不再需要做任何修饰。它们都浮夸。
一个故事就说出来了,一幅画就说出来了,一场脑海里的舞就说出来 了。甚至守着听筒里的一片静默,没有人说话,万物空寂无声。 我们等待着对方说完。